聊到目前的中心话题是:那怎么办?总不能什么也不做,于心难安啊。
叶一诺沉默着一直没参与,她想得多,觉得伸张正义其实也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听着令人振奋,可拔了刀,她们是能力挽狂澜还是有如蚍蜉撼树都犹未可知,而当事人为何选择隐忍,其中的苦衷都需要她们考量。
事成则皆大欢喜,可如果没成,勇为者作鸟兽散,最后的烂摊子谁买单?
她回: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对护士造成影响,万一姓刘的没事,结果害她们倒霉。
有人接着回:不能这么悲观地想,我们做了,再怎么说都是给刘一个警告,就算没造成实质性影响也要让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忍气吞声的,让他以后不敢再这么猖狂。
蔡可宁私聊她,发了一串照片,说自己现在在一家甜品店,这家店的可颂不错,带几个回来尝尝。
叶一诺切过去一张张看图,专注地像在逛超市,她回:我要芋泥那个,谢咯。
她转了钱,蔡可宁当即点了退回,回她:这么见外干嘛?
叶一诺仰头活动脖子,正对上连漾看着她的目光,她知道连漾看了自己挺久,叶一诺也看向她。
“很忙?”连漾看着叶一诺的手机屏幕。
“也没有。”叶一诺想了想,“碰到一件棘手的事。”
她三言两语将刘主任的事说了一遍,连漾身在管理层,她其实挺想听听连漾的看法,但又不想主动开口,最好是连漾来问。
“你觉得医院会怎么处理?”连漾手肘支在桌沿,托着下颌。
“不痛不痒地敷衍一下吧,总之很难伤到根本。”叶一诺道。
连漾没有接言,垂下眼睫看了看叶一诺手机屏幕中不断亮起的消息提示,随后又将视线移回叶一诺的脸。
“后来我轮到别的科室,听一个规培生说起过,说脑外两个组的氛围不太好,互相不对付,会抢病源什么的,总之很复杂很紧张。”
“我有过一个小小的想法,我们去拱一把火,医院行政那边不一定会怎么样,但没准他们科室里先烧起来了。”
连漾轻轻笑了下。
“干嘛?”叶一诺有点不好意思,“我的想法太幼稚了?”
连漾摇头,她一直清楚叶一诺有些小聪明,只是少经世事,所以有时候显得可爱。
“继续说。”
叶一诺:“我说完了。”
“刘勇是不是?”
叶一诺点头:“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记得刘勇是去年年初你们医院从外地挖过来的,知不知道为什么医院要从外面挖人?”
叶一诺:“为什么?”
“要么他有学术、技术上的绝对优势,要么就是这个科室内部关系复杂,提谁都不行。但空降兵要在科里立足也不容易,要么技术碾压手腕过硬,不然”
叶一诺跟着节奏答:“你是说强龙难压地头蛇?”
连漾:“嗯。”
叶一诺坐着陷入沉思,手中手机的屏幕时亮时灭。不远处有隻风筝飞得很高,画的又是个观音菩萨,叶一诺被这风筝吸引目光,朝着它看了好几分钟。
待她回神,才听见连漾问她,打算怎么做?叶一诺说,想拱火看看热闹。连漾没表态。
叶一诺也清楚,领导不会喜欢不安分的下属,在他们眼里是非事小,局面才事大。只是她当下还无法接受,无法接受从小到大受到的关于公平正义的教育其实与这个社会的现实背道而驰。
“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个什么好人。”她解释,“我能做这些无非是因为我现在光脚不怕穿鞋,如果有一天我有了饭碗,我也要为自己的利益考虑的。”
“这件事虽然很恶心,但还没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所以不管我们怎么做,其实掀不起大浪来。虽然医院的管理层不会喜欢我们这样的人,不过无所谓,等我找工作都三年后的事了,到时候谁还记得我是谁?”
“最坏的结果就是以后明州不待了,世界这么大,我哪儿不能去?”
连漾听叶一诺这么说着,脑中也同步分析叶一诺思考问题的方式及处理事情的章法,等叶一诺说完,连漾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像一碗白水一样慢慢淡了。
叶一诺在连漾的沉默与冷淡中感受到了她的不快,其实她很敏感,知道连漾在问她是不是很忙的那刻就已经有点不高兴了。有些话她可以编可以骗可以拿来哄,反正动动嘴皮子又不需成本,可有些不能。
叶一诺觉得自己可以和任何人有来有回地聊天,即便最后没话说了她礼貌性回张表情包都可以,但唯独连漾不行。不找她、不和她在网络频繁聊天是叶一诺给自己设定的底线,她不想在连漾身上挂心,也不想对她产生任何的依赖。
叶一诺伸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问:“我刚刚出了好多汗,你会不会介意?”
连漾注意到叶一诺悬在半空中的手,道:“会。”
叶一诺哼了声,站起后脚尖一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