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抽空去梳了个洗?
他气怒之下,伸手一把拽下了他的发冠。
段书绝一惊,倒也不很在意头皮吃痛和头髮被弄乱的事情:“叶兄醒了?”
叶既明气得不想说话,抓紧发冠,狠狠从后抱紧了他。
段书绝又恢復了温文尔雅的段书绝,方才那副独断的模样彷佛从未存在:“陪在下下趟海,可好?”
……闭上你的嘴吧。你在上在下自己心里没数吗?
叶既明一边在心里发狠,一边暗暗圈紧了他的脖子。
都陪你死过一回了,哪里还不能去。
他说:“废什么话。带路。”
说罢,他将段书绝的发冠戴在了自己头上,下巴枕在段书绝的锁骨上,咬牙切齿,又难以抑制地回味。
走到一处礁石前,段书绝说:“下去了。”
叶既明:“嗯。”
段书绝纵身入水后,化为鲛形,流线的银白鱼尾在水中划出一线无痕波纹,无声地破开海压,往深处飞快潜去。
蛇自是会游水的,又有段书绝相随,叶既明并未觉出什么不适,只好奇段书绝为何突然要带自己下水。
莫不是想带他见见家人?
但他与自己一样,早已无亲无故,除了彼此之外,还哪有什么至亲之人?
叶既明胡思乱想间,已被段书绝带至一处珊瑚丛间。
段书绝重新化出双足,踩在鬆软的海床之上。
……这里有何不对吗?
他问:“姓段的,你玩什么把戏?”
说话间,他的手腕却被段书绝一把抓住。
段书绝扭回半张脸来。
在摇映的海水间,他黑中透蓝的瞳色清晰可辨,与叶既明的金瞳互为映衬,一个沉静,一个火热。
段书绝轻声道:“叶兄,你还记得,我赠与你这鱼鳞手镯时,说过什么?”
叶既明当然记得。
当初,自己嫌弃这鱼鳞串土俗又小家子气,段书绝说,以后,自己可以拿它跟他换一件好东西。
……但他以为只是这鱼的随口托词而已。
段书绝不由分说,轻轻捉住叶既明的手,往前送去,用那串鱼鳞串,碰触了眼前的一片海水薄壁。
剎那间,段书绝原先结下的法阵如云消散,结出一片海市蜃楼般的奇景。
在丛丛宝蓝珊瑚间,有一座堂皇的水中宫殿屹立其间,其上,淡金色的鲛绡薄纱流动,银白色的鲛珠嵌壁为灯,一切都耀眼辉煌,颇合叶既明张扬的审美。
每一盏灯,每一根廊柱,都与叶既明前世在巴蜀打下的那座洞府极近相似。
而那府名乃是段书绝亲手题写。
“藏珠”。
文师尊为池先生造了一处回首峰,那他又为何不能为叶既明造一处世外境?
他泣出的鲛珠,换来了车载斗量的银钱,让他能筑起这一座海底宫殿。
这些年,池先生助他所得的宝物全部贮藏于此,足够养活一条骄奢的小黑蛇。
今日,他要将他最大的宝物送入其中了。
叶既明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鱼耳:“这是我的?”
“你的。”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也不是?”叶既明心臟跳得激烈,“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本君?让本君不记今日之仇了?!”
段书绝闻言,一转身,反手搂住叶既明的腰,凑到他耳边,直白道: “只是想给你一个家而已。你们要记仇,我们进家门去,你慢慢地骂,我慢慢地听,可好?”
叶既明不说话了,愤愤地想,死木鱼,哼。
就在二人携手、一同潜入他们的海底秘境时,在距东海不远处的一个无名小镇中,一个跛子窝在角落,狼吞虎咽着刚才乞来的冷馒头。
把渣屑都吞吃了个干干净净后,他直着双眼走出窄巷,又疯疯癫癫、一瘸一拐地向前奔去。
他要去哪里呢。
谁也不知道,连他自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