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宴师兄是整件事中最无辜之人。
池小池没有应声,倒是微微一挑眉,有点嘚瑟。
他以为娄影看不见的。
但远在回首峰养伤的娄影已经把他孩子气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有点想笑,也有点想抱抱他。
上位的赤云子将那一道符握入手中,立马觉出了古怪。
这夺舍的,竟是凡人之灵?
这下,赤云子有些拿捏不准了。
若此人是图谋不轨的妖修,直接投入炉中,一把火烧了便是。
但此时身在符中挣扎不休的人毫无灵力,虽不知是如何夺了他徒儿之身,但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没错,极有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意外入体。
那缕孤魂仓皇不已,又没有法力护体,又受那符咒烧身之苦,在内里左冲右撞,顶跳惨叫,眼看再放任下去,他便要活活被烧死在其中,赤云子无法,只好速速折了一个纸人,一口气吹去,寄魂其上,勉强保住了宴金华一条小命。
宴金华当众被打回了原形,甫一解脱便满地打滚,勉强压灭了身上的火苗。
他头髮全被烧焦了,一张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容毁了小半,浑身不着寸缕,狼狈不堪。
有弟子急急抛了外袍过去,为他遮体,免得吓着了在场的女弟子。
待他喘一□□气来,赤云子拍案怒道:“你是如何夺了我徒儿之身,一一说来!”
宴金华自知完蛋,解释不得,只得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地往人群外衝去,企图挣出一线生机。
赤云子恼羞成怒,既是心疼无辜被附身、几乎毁了声名的徒儿,又气恼此人竟敢冒领徒弟之名,扰乱峰规,险险惹起了师兄弟相残的阋墙之祸,也顾不得什么容姿气度了,一脚踢翻桌案,怒道:“将此人拿下!打一百棍,再押去明月楼上!我看他要嘴硬到何时!?”
这一百棍,打得可谓结结实实。
他的躯体是纸人,每一棍棒都落在了他的魂体上,比直接打断骨头的痛感也差不了多少。
宴金华被定住手脚,伏在地上,声声哀嚎,又动弹不得,只能鲤鱼打挺似的不住挪动身体,妄图躲避棍棒,但根本无从躲起。
被外袍盖着的后臀渐渐有一大片血湮出来。
他上次受罚,还有宴金华修炼过的身体挡驾,抵消了不少痛感,他的原身就是个喝口自来水都要闹肚子的普通人,哪里吃过这等苦头,疼得嚎啕不已,杀猪似的大声叫喊着我知错了别打了,死去活来几番,等一百棍挨完,他已是有出气没进气了,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池小池在此时动了。
他向赤云子走去,耳语几句。
赤云子麵上嫌恶与犹豫并存,思索一番,终是挥一挥手,让他去了。
段书绝从腰间锦囊里取出一枚丹药,步步走下台阶,行到他身前,单膝蹲下,捏住他的口,逼他张开嘴。
一颗丹药餵过去,宴金华的呼吸又平顺了起来,本来麻木的痛感也渐趋清晰。
他疼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耳畔嗡嗡的,彷佛在耳朵眼里炸了个炮仗。
段书绝抚一抚他的肩,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又包容:“师兄,日久天长,善自珍重啊。”
这是宴金华曾经最讨厌的圣母口吻,但他却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点令人浑身发冷的味道来。
宴金华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你……”
眼前金星飞溅,几乎覆盖了他的视野。
宴金华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夺取石中剑时,段书绝几乎是凭运气一路闯到最后的。
他拜了好师父,处处疼着他护着他。
时雨山中,他放着好端端的山鬼内丹不要,非要跟人家交朋友,居然还被他得手了。
凭什么他就能逢凶化吉?自己就不行?
自己费尽心思去夺的机缘,凭什么他躺着就能夺得?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因为他是主角?
……就因为他是主角!
宴金华突然悔意翻涌,十指狠狠抓入地面砖缝,痛悔难当。
他到底在想什么?
对于这种人,他该紧紧抱住大腿才是!
他在极痛之间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自是不肯放过,伸手便去扯他的衣袂:“书绝,书绝,救我啊。当初是我救了你,是我收养你那么多年,你不能放着我不管!你不能!”
每个“我”字,宴金华都咬得斩钉截铁,生怕段书绝听不清。
你不是讲究有恩必偿吗?不是君子如玉吗?
那你必须要救我!
你总不能放着你的救命恩人不管吧?
段书绝托住他胡乱划拉的双臂,轻声抚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宴金华口角淌着血水,露出一丝侥倖的笑意。
然而,下一秒,段书绝便道:“师兄对我的好,桩桩件件都记得如此清楚,那杀我父母之仇,师兄可还记得?又打算如何偿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