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爸妈督工完毕,这三天闭门谢客,请了四五个油漆工在店里刷油漆,按照我的指示,刷上了嫩嫩的绿,还请镇上的装潢师傅做了一个里面有灯管的大招牌,挂在大门口。我和董满目跑到县城里找了不少批发商,谈妥货价,装修一完毕,就将从县城里送来的货物搬进了新店子。两间门面房彻底打通了,整齐地放了三排货架,桶子脸盆雨衣毛线可乐面条肥皂,小镇上生活的人们,需要的东西基本上都能买到,我还打出了特优商品日日购的广告,每天有一样特价商品限量抢购,凡是当日在超市买了东西的人,哪怕买的只是一根绣花针,都能再以一毛钱的价格买到一个馒头,或者一包三毛钱的话梅。(绣花针不停补货,说明大妈大婶们的觉悟还不是很高)因为价格优惠,生意日渐红火,爸妈每天晚上忙着数钱,笑得跟董满目一样傻。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一星期,从前对我品头论足,指指点点的已婚妇女们,开始踏进我家的门槛,向我妈打听我的生辰八字。“妞妞,咱们好好挑挑,说实话,这些介绍的人我都信不过,你刚回来那两天,我去找汪奶奶拜托你的事,她鼻孔里一点热气都没有,附近的人还说风凉话呢,现在好,一见你能干又聪明,有事儿没事儿就请人来说媒,什么表姑妈家的三侄子的堂弟啦,老远的亲戚,听说还在贵州那边打着工,都托人来讲呢。首发”老妈一脸认真。“妈,什么姑妈表哥,那是什么关系啊?”董满目一头雾水。“胖头,去把铁门拉下来!”老妈没时间搭理,派了个差事打发走董满目。然后拉着我到后院,想问问我的意见。“见见吧,说不准能挑上个好的,”我吸吸鼻子,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明天我跟汪奶奶说说,叫她女儿同事的远房亲戚过来一趟。”老妈说完,进屋帮着收拾店子。计算器被按得啪啪响,我撅嘴吹吹刘海,走上楼去。四天前,我的二十八岁生日不声不响地过了,没敢开手机。怕接听到一些让自己心里难受地电话,也没有从梳妆台里找出项链来戴上,我不是上海人,学不会真正的洋派,什么施华洛世奇。都是哄阔太太的,说真的,要是我戴那玩意儿在镇上走一遭。会看到多数已婚女人的不屑眼神,在她们看来,自己脖子上花几百几千买的铂金项链才叫名贵,我那什么水晶,充其量就是稍亮一些的玻璃珠子,再说,我不爱显摆,没事儿找脸丢我也不乐意。妈百忙中抽出空。做了一桌子菜,可怜院子里那只每天勤恳打鸣儿地公鸡,一刀子划在脖子上,立马没声儿,爸把鸡冠子夹给我。说是吃了冠子就是当家人,吸溜着碗里的长寿面。我痛快地把鸡冠子吃了进去,人生难得有几次痛快时候,二十八岁的董琳琅,就像马路边的狗尾草一样,冬枯春长,生命顽强。“灵芝啊,孟春来了,”跟老妈谈完话的第二天,上午十来点地时候,我正在店里给一个小姑娘拿黑色橡皮筋,就听见汪奶奶在门口嚷嚷叫我妈的名字。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登时没了面谈的兴致,人怎么可以长成那种水平呢?妈笑着将客人迎到楼上的小客厅去,汪奶奶不停说着那男人的优势,什么老实啦,可靠啦,不会欺负女人啦,一心一意在本地工作啦,不爱慕外面地花花世界啦,屁,全是废话,说白了就一窝囊废。“姐,那人也太那个了点吧。”董满目小声说道,脸上皱出了几圈褶子。
“汪奶奶那缺心眼,你指望她能给我介绍好的,”我刻薄地说道“看看再说,讲不准人家品行不错呢,你姐姐我,也不是一枝花!”我拿抹布拍拍董满目的肩膀“去听听,看那人说话怎么样!”大约一刻钟地功夫,孟春下了楼,被汪奶奶领着进了店里,妈站在两人身后面无表情,不过董满目倒是一个劲儿做手势,好像说那人不咋样,至少他看不上。“琳琅啊,这是孟春,在县农机公司上班,铁饭碗呢。”汪奶奶说得唾沫四溅。“农机公司?好像这饭碗也不怎么铁吧。”我根本不在乎别人难堪不难堪,本来嘛,长得低水平,心理素质就该好一些。“嘿嘿,”汪奶奶尴尬地笑笑“一个月有一千块基本工资,每月还有两百,哎,两百多少孟春?”汪奶奶扯了扯孟春的衣袖。“两百三十八块生活补助!”孟春答得挺利索。“你知道我现在脸上擦的什么吗?左脸,资生堂,名字有没有听过?”见他摇摇头,我又将右脸转过来“这边擦的欧莱雅。”“那啥,说这个干吗?”汪奶奶和孟春都一头雾水,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葯。“我一月得用两瓶,一瓶好几百。”我小声说道,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出我所料,两人马上变脸,汪奶奶将我妈拉到旁边,很严肃地说了几句,然后带着孟春忿忿地走出门去,临走,我不忘冲小孟同志笑笑,他眼睛老盯着我身后的蛋黄派,还吞了好几次口水,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瞟了一眼蛋黄派又瞟一眼他,碰到我明了的眼神,还没跨出店门,孟春的脸已经红得像猪肝了!“妞妞,你说好好看嘛,怎么尽给别人找难堪,那什么堂,说那个干吗?你脸上擦什么了?”妈跟在我身后唠叨。“擦什么?什么都没擦。”我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可能我眼光太高了,不过说老实话,妈,你看着这叫春地男人,满意他做你的女婿?”“叫春?”董满目哈哈大笑起来,结果是,吃了一记爆栗,去楼上收拾茶水了。店子开